暑裡蔭涼

暑頭把巷子曬得發，畫裡荷卻綠得發亮。許清把簾放來，篩進斑落畫案，像撒把碎。傅時夜正往青瓷碗裡舀井，碗沿結着層細珠，把支民國鋼筆襯得越發溫潤。

“老張頭畫棵老葡萄藤，兒避暑？”傅時夜把涼毛巾搭許清肩，帶着井涼氣。忽然起暑，兩葡萄架瓜，傅時夜藍布衫沾點瓜汁，被許清畫進速寫本，旁邊注着“甜到汁”。

許清拿起鋼筆，筆杆纏枝梅被汗氣潤得發亮。往寫簿勾兩筆葡萄藤輪廓，筆尖繞處，藤蔓卷須像風裡動。

“帶點荷糕。”王奶奶從廚來，籃裡糕點泛着，“加點綠豆，冰井裡鎮過，就着藤蔭才解膩。”把籃子往傅時夜裡塞，圍裙塑料扣沾點糕，像落顆珍珠。

老張頭葡萄藤果然爬滿棚架，綠葉子層層疊疊，把陽濾成細碎點。許清支起畫架時，傅時夜就藤撿葡萄，瑩瑩果子滾籃裡，像盛半籃晶。

“往邊點，”許清忽然擡筆，“串葡萄垂得，藤子被墜得彎，比畫還好。”

傅時夜依言挪挪，指尖捏着葡萄皮迸點汁，濺腕，涼絲絲。許清着仰頭摘葡萄背，忽然畫角添隻，指縫裡夾着顆葡萄，筆尖輕掃，把指甲縫裡綠汁都畫得清清楚楚。

“這把畫成摘葡萄？”傅時夜湊過來，裡笑比葡萄還甜。

“嗯，”許清把筆扣好，“王奶奶說，畫裡得個忙腳亂，然太靜。”

回程時，老張頭塞給們串青葡萄，說留着釀酒。許清把挂畫檐，正好盞馬燈旁邊，青果子垂着，像串沒玉墜。

王奶奶正廊納底，見青葡萄，忽然說：“這果子晾成幹，能當顔料調，比朱砂還豔。”把底往許清面遞，針腳得密密實實，像把暑熱都縫進布裡。

“您這針腳比葡萄藤還纏得緊。”許清摸着底紋，忽然發現幫處繡串葡萄，線布閃着，像剛從藤摘。

“偷學畫樣，”王奶奶笑得角堆起細紋，“畫果子汁，繡，穿着都覺得踩着甜。”

傍風總算帶點涼，許清翻開寫簿，用鋼筆把濃蔭匝匝葡萄藤摘果畫來，畫角空處，添字：“藤蔭蔽，墨解暑，邊暑涼。”

傅時夜湊過來，寫字旁邊畫個籃，裡面裝着鋼筆、荷糕、葡萄，像把這甜都收進。“等，”把巴抵許清肩，“們撿梧桐葉，把葡萄畫成果。”

“好啊。”許清把鋼筆放進筆簾，聽見院角荷風裡輕輕搖，葉碰着舊葉，像說悄悄話。忽然覺得，所謂暑，過把濃蔭收進藤架，把子甜調進糕點，等風掠過巷，這些蔭與甜就會順着筆尖，漫進長長歲裡，，都帶着沁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