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夜螢

暑風帶着點熱，剛掠過院角荷，就把螢蟲吹進畫。許清蹲畫案理顔料，傅時夜正往籠裡放沾糖棉球，籠頂藍印布被風掀得輕輕晃，像片縮夜空。

“老張頭說後林裡螢，寫？”傅時夜把支刻梅鋼筆塞進筆簾，筆尖布面蹭點淡墨，倒像故留子。忽然起暑，兩巷追螢蟲，許清襯衫沾點汁，被畫進速寫本，旁邊注着“裡”。

許清擡頭時，見台荷葉筆洗還盛着清，面映着螢蟲，像撒把碎鑽。抓起鋼筆，往寫簿勾兩筆林輪廓，筆尖頓處，節紋像被蟲蛀過老墨。

“帶點綠豆。”王奶奶從廚來，裡瓷碗冒着汽，“冰鎮過，加點荷碎，就着風才夠涼。”把碗往籃裡塞，圍裙塑料扣沾點豆，像落顆亮。

後林果然藏着，螢蟲忽忽飛，把照得忽濃忽淡。許清支起畫架時，傅時夜就鋪席，指尖捏着棉球被螢映得發亮，像捧着顆太陽。

“往邊點，”許清忽然擡筆，“隻螢蟲梢，比墨還亮。”

傅時夜依言挪挪，席蹭着根，點癢。許清着仰頭數螢側臉，忽然畫角添隻，指縫裡漏點，筆尖輕掃，把指腹繭都畫得清清楚楚。

“這把畫成追？”傅時夜湊過來，裡笑比螢還軟。

“嗯，”許清把筆扣好，“王奶奶說，夜裡畫得，然像沉裡。”

回程時，傅時夜用玻璃瓶裝隻螢蟲，塞籃角落。許清把擺客廳畫排間，正好幅至荷塘速寫旁邊，瓶裡映着墨畫，像把夜與晝縫起。

王奶奶正廊搖蒲扇，見玻璃瓶，忽然說：“這蟲子養，兒放吧，留張畫比麼都強。”把縫布枕往許清懷裡塞，枕頭繡着隻螢蟲，黃線藍布閃着，像剛從林裡捉。

“您這繡比真蟲還精神。”許清捏着布枕，忽然發現枕套系帶打個熟悉結——次教縫筆簾時打活結，說這樣拆洗方便。

“練好幾回呢，”王奶奶笑得角堆起細紋，“打結利索，學着系枕頭，覺都覺得穩當。”

夜把林打濕，許清翻開寫簿，用鋼筆把閃爍螢數畫來，畫角空處，添字：“螢綴，墨痕落紙，邊夜。”

傅時夜湊過來，寫字旁邊畫個玻璃瓶，裡面螢蟲正往飛，翅膀還沾着點墨，像剛從硯台裡逃來。“等暑，”把巴抵許清肩，“們流螢，把林畫成。”

“好啊。”許清把鋼筆放進筆簾，聽見王奶奶裡打個輕鼾，螢蟲透過玻璃瓶照牆，像幅流動畫。忽然覺得，所謂暑，過把熱收進風，把夜涼研進墨裡，子就像這忽忽螢，細碎裡藏着溫柔，歲歲，都這裡，釀成綿長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