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裡筆

臘初清晨，畫飄着淡淡梅。許清剛把台荷移到爐邊，就見傅時夜捧着個盒進來，盒蓋打開，支鋼筆躺紅絨布，筆杆刻着纏枝梅，晨裡泛着溫潤。

“給。”傅時夜把鋼筆推過來，指尖點發燙，“兒托老張頭老匠，說這料修老子剩梅，能墨。”

許清拿起鋼筆，筆握處弧度正好貼指腹，像被用許似。忽然起學時支貼橡皮舊筆，筆杆硌得指節發紅，卻被攥個。

“試試？”傅時夜往硯台裡倒點溫，桂墨還剩半塊，磨開時梅混着桂，漫得滿都。

許清蘸點墨，裁好宣紙寫“梅”字。鋼筆劃過紙面聲音很輕，筆鋒處竟帶着點毛筆韌勁，像老匠說，把梅骨氣節進筆杆裡。

“比兩支都順。”把鋼筆放進藍印布筆簾，正好民國鋼筆刻梅鋼筆間，支筆并排躺着，像串連起時。

王奶奶端着臘粥進來時，正見畫案鋼筆，瓷碗往案頭放，笑着說：“這筆得配幅好畫，兒巷見株野梅，開得正旺，們畫畫？”

午後陽把曬得軟軟，巷野梅果然開得熱鬧，瓣還沾着，像堆着層糖。許清支起畫架時，傅時夜就旁邊掃，掃帚劃過聲音，鋼筆落紙聲竟格諧。

“往邊點，”許清忽然擡筆，“落梅枝子，比還好。”

傅時夜依言挪挪，掃帚柄冰碴落背，涼絲絲。許清着呵氣模樣，忽然畫角添個掃帚，筆尖輕點，掃帚毛粒像往掉。

“這偷畫？”傅時夜湊過來，裡笑比梅還甜。

“嗯，”許清把筆扣好，“王奶奶說，畫裡得個氣，才算清。”

回時，傅時夜梅樹撿枝斷梗，面還挂着兩朵。許清把插進個豁粗瓷碗裡，擺台，正好鋼筆旁邊。梅順着縫溜進來，硯台裡墨纏塊兒，像說悄悄話。

王奶奶正廚蒸糕，糯米甜混着梅飄進畫。許清忽然翻開寫簿，用鋼筆把野梅掃畫來，畫角空處，添字：“筆寫舊歲，梅續陰。”

傅時夜湊過來，指尖碰碰畫裡梅枝：“等開，們裡老梅樹，畫滿個本子。”

“好啊。”許清把寫簿，見爐邊荷冒片葉，嫩得像被梅染過似。忽然覺得，子就像這支鋼筆，帶着舊溫，舊藏着盼，墨梅裡，寫就長長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