顔料盒裡

劇院儲藏積着半寸。林清言蹲牆角翻具時，指尖撞個鐵皮盒，發“哐當”聲輕響，驚得梁蛛網抖落幾片塵，落發頂。

“到麼？”沈延聲音從門傳來，剛從面搬完闆，額角滲着汗，襯衫領濕片，像幅被洇開墨畫。

過來時，松節油混着汗鹹，漫進林清言腔——畫聞到。

當時沈延替改圖到夜，汗滴圖紙，暈開個圈，後來把頁紙裁來，壓書玻璃墊。

林清言沒說話，隻頭掰鐵皮盒鎖扣。

鎖就鏽，用美刀撬半，指腹被磨得發紅，才勉強掀開條縫。股陳腐顔料湧來，混着黴，像被遺忘時。

“來吧。”

沈延接過美刀，指尖鎖扣敲敲，突然發力，鐵皮盒“咔”彈開。裡面碼着半盒顔料，管标簽褪，隻支赭還能清字迹，管尾被捏得變形，顯然被反複擠過。

“當戲劇節用。”

沈延指腹蹭過支幹涸钛，指尖沾層。

“當時總說羅密歐妝太濃，非自己調顔料。”

林清言喉結動動。記得個午，蹲化妝間調赭，沈延站鏡子換戲，長袍拖，像攤化開墨。

轉時，紅綢袖掃過林清言背，癢得差點打翻顔料盤。

“調好嗎？”沈延聲音從鏡子裡傳來，帶着點笑，“再，導演罵。”

後來戲袖，發現塊沒洗幹淨赭印，像顆藏起來痣。

偷偷用棉簽蘸松節油擦，卻越擦越暈，最後索性旁邊繡朵蘭，把團赭藏葉裡。

“還能用嗎？”沈延擠點赭，顔料幹得像塊坷垃，紙拖敗線，像段沒說結尾。

“扔吧。”

林清言别開臉，目落沈延背——裡淺疤，當幫搶被風吹設計圖時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