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筆記

夜來得，點剛過，就已經浸墨裡。許清把畫台燈調亮些，黃落鋪開畫紙，映半幅未完成夜景——老宅門燈，暈裡飄着細，燈闆，兩并排腳印，直延伸到巷。

“畫？”傅時夜端着杯熱牛奶進來，杯壁凝着珠。把杯子放畫案角，目掃過畫紙，“說燈像塊融化黃油。”

許清接過牛奶抿，順着喉嚨往淌：“突然畫。”筆尖頓頓，燈旁添個郵筒，“記得嗎？時候總往這裡面塞畫，以為能寄給遠方筆友。”

傅時夜笑，伸拂肩鉛筆屑：“記得，後來發現塞畫全落書包裡。”從抽屜裡翻個鐵盒子，裡面裝着些褪信封，“這些都當‘寄’。”

信封郵票畫，址寫得歪歪扭扭，收信欄總寫着“未來”。許清拆開最封，裡面疊成方塊畫紙，畫兩個樟樹，其個舉着畫筆，另個裡拿着顆玻璃彈珠，陽彈珠裡折射細碎。

“畫背面字。”傅時夜提。

許清翻面，見用鉛筆寫字：“希望們永遠起，像彈珠裡，會滅。”字迹稚氣，卻帶着股執拗認真。

忽然起寫這句話午，傅時夜剛用個變形剛換顆玻璃彈珠給，說“裡面”。兩樟樹午，直到夕陽把彈珠裡染成橘。

“後來彈珠？”許清擡頭問，指尖捏着畫紙微微發顫。

“鐵皮餅幹盒裡。”傅時夜到書架，取個熟悉盒子，打開時，顆玻璃彈珠正躺糖紙堆裡，燈閃着淡淡，“說怕弄丢，讓替收着。”

許清把彈珠握，冰涼觸裡仿佛還帶着當溫度。忽然拉過傅時夜，把彈珠塞進掌：“現換保管。”

傅時夜握緊彈珠，指腹摩挲着指縫，像描摹麼珍貴紋：“直都保管。”

夜時，許清把幅夜景畫完。郵筒旁添個，正踮着腳往裡面塞信封，燈落發頂，像頂融融子。

“這誰？”傅時夜從後圈，巴抵肩。

“時候們。”許清把畫從畫架取來，“把現子，寄給當自己。”

傅時夜頭，後輕輕吻吻：“該寫點麼？”

許清，拿起鉛筆畫留處寫：“别擔，們會起堆，起摘榴，起畫裡待很個。彈珠裡沒滅，們也沒分開。”

寫完把筆放時，麼時候又起來，落玻璃作響。傅時夜關掉畫燈，牽着往卧，廊壁燈把兩子拉得很長，像畫裡兩并排腳印。

“老宅？”傅時夜忽然說，“王奶奶說腌臘梅，讓畫來。”

“好。”許清握緊，指尖能摸到掌顆玻璃彈珠輪廓，“還帶畫具，畫張樟。”

卧燈亮着黃，傅時夜把彈珠放頭櫃玻璃罐裡，裡面還躺着枚角币、褪糖紙、還兩張疊起電票根——們第次起電時留，就過期，卻被像寶貝樣收着。

“像個百寶箱。”許清湊過，罐子燈閃着細碎。

“們百寶箱。”傅時夜把攬進懷裡，被子拉到兩肩頭，“以後還裝很東。”

比如第片樟葉，荷梗，榴籽，标本。

許清靠胸，聽着落聲，忽然覺得，些被收着物件，些寫畫紙背面字迹，些藏時裡約定，其實都同件事——兩個樟樹約定，被歲釀成酒，每個平凡子裡，散着溫潤。

就像此刻，傅時夜呼吸拂過發頂，玻璃罐裡彈珠燈閃着，像顆會熄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