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織成墨簾幕，烏篷頭銅鈴随波輕響，将宇文淵甲胄寒梧紋，染得如浸青瓷釉。倚着艙門，聽蘇绾與陳慶之頭論及機閣舊陣，忽聞畫舫傳來吳侬軟語吟誦——

“帝子兮渚，目眇眇兮愁予……”團扇輕搖處，兩名着襦裙女子朱漆欄邊，腰間絲縧垂着“紅袖書院”玉墜，“朝将軍既入陵，懂朝《楚辭》真？”

艙炭微，宇文淵望着舷絲斜織畫舫，忽然起母親臨終教吳語童謠。解寒鐵戟，換作青油紙傘，踏過濕滑闆，袂帶起風，竟将對方詩卷翻至《湘夫》末篇：“臣本代武夫，卻記母曾，‘袅袅兮風，洞庭波兮葉’，原屈子望鄉之歎。”

為首女弟子怔，團扇墨梅洇開：“讀《楚辭》，作慷慨聲，将軍卻用吳侬軟語，倒似……”

“倒似建康巷賣杏老妪？”宇文淵聲音忽然轉，如沾，“母自琅琊王氏，未嫁時最愛朱雀橋邊，教用吳語吟誦‘采蓮塘，蓮過頭’。”望向蘇绾，見指尖驟然收緊，袖機關匣齒輪輕響，“惜場風，讓塞寒梧，再難聽見采蓮曲。”

畫舫女弟子們交頭接，忽見陳慶之從烏篷飄來，握着卷《昭文選》：“諸位學妹，當太武帝命翻譯《楚辭》，首篇便《離騷》，末句‘漫漫其修遠兮’，恰與宇文将軍破虜戟，同承求索之志。”

蘇绾目卻落宇文淵握傘，傘柄刻着半枝寒梅——父親蘇烈當贈給宇文夫定之物。忽然起，父親臨終曾說：“若見寒梅映，便故未遠。”此刻秦淮，正将傘面寒梅，與宇文淵甲胄紋，融成片朦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