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腳醫冊

櫃台後正打盹劉嬸慌忙抹抹嘴角，待清來後幾分尴尬：“瑤丫頭買啥？“

“嬸子，聽說您還糧站紅頭信箋？“許瑤指尖輕輕摩挲着櫃台裂縫裡凝固糖漿，餘卻盯着貨架後扇褪藍布簾。

方才個佝偻背消失方向，飄來若若無旱煙。

劉嬸裡雞毛撣子“啪“打算盤：“百就“

“孫個賒苞面錢還沒結吧？“許瑤将糧站記錄冊翻到某頁，指腹“孫志強“個字碾過，“姐昨兒還讓捎話，說您為難親戚“

布簾突然劇烈晃動，藏青褲腳帶倒摞角落汽瓶。

許瑤疾扶倒玻璃瓶，冰涼瓶赫然留着半枚朱砂指印——倉庫帆布袋褪紅痕如轍。

“丫頭片子！“滿臉橫肉男掀簾而，沾着酒氣唾沫子噴許瑤臉，“老子盯，真當孫沒？“

蒲扇般揪許瑤麻辮，腌菜壇子裡酸腐混着劣質煙撲面而來。

門納底幾個婦慌忙收起針線筐，民乙瓜子殼粘許瑤被扯散辮梢：“說，姑娘就該像姐樣“

“放開。“

鏽迹斑斑秤砣砸悶響驚得衆回頭。

豆腐坊瘸腿張叔拄着棗拐杖門檻，常被蒸汽熏紅角泛着：“孫老，褲腰别供銷社賬本，抄姐個賒斤黃豆吧？“

孫老鉗制許瑤松松，酒糟沁油汗：“關屁事！“

“臘，姐拿麻繩捆着兩捆帶血毛票來。“張叔拐杖尖精準戳孫老褲袋賬本邊角，“說學許會計字迹，竈蒸屜還燙着，倒叫拿刀架着脖子磨半宿墨。“

許瑤突然起父親書抽屜裡沓泛黃習字紙，每張角都洇着疑油漬。

彼時姐總愛倚邊嗑瓜子，瓜子殼紛紛揚揚落父親謄抄《赤腳醫冊》。

“姐學字倒。“張叔棗拐杖突然挑起許瑤糧站記錄冊，枯枝般指劃過某處墨迹暈染簽名，“就改往印裡摻朱砂毛病，當給公社寫榮榜“

貨架處傳來瓷器碎裂脆響，許瑤猛然轉，正瞥見藍布簾後閃過半截藏青褲腳。

彎腰拾起碎瓷片時，指尖觸到塊沾着朱砂物——半截斷裂私章，凹槽裡還嵌着“許記糧站“篆體殘痕。

暮漫過老槐樹時，許瑤将糧站記錄冊壓青闆。

風掀起紙頁，恰好落枚褪紅指印，與戰備庫帆布袋朱砂痕漸漸疊成完圓。

青闆流淌成銀溪，薛寒蹲豆腐坊後院柴垛旁，指腹抹過磚縫裡凝結朱砂顆粒。

蒸汽缭繞，峻側臉被竈鍍，掌托着半塊私章與許瑤帶來碎瓷片嚴絲縫。

“姐用這個僞造糧站印章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