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蒙蒙亮，東廂……

剛蒙蒙亮，東廂紙凝着。赫連漠被槐餅氣勾，睜開時，枕邊還留着傲壓凹痕。

趿拉着布往竈，正撞見傲踮腳往匾碼餅子。晨從鬓邊漏進來，碎布圍裙系帶後腰打個歪扭結。案闆邊擱着籃，裡頭還躺着幾串帶着槐。

"又起這麼。"赫連漠順替捋開垂落碎發，指尖蹭到微涼垂。傲也回頭，就着竈膛添柴響動，把最後幾片槐葉從面團裡挑來。

鐵鍋裡騰起熱氣裹着兩個子。傲忽然"呀"聲，原赫連漠往嘴裡塞塊剛鍋餅。燙得直吸氣，卻舍得吐，鼓着腮幫子瞪。赫連漠笑得，順抹掉嘴角油。

頭爬檐時，院裡曬蘿蔔幹已經鋪成燦燦片。赫連漠蹲菜畦邊翻，聽見桶晃蕩聲由遠及。傲绾着褲腿過來澆，細腳踝還沾着點子。

"當曬着。"赫連漠直起，檐傲頭頂投圓圓陰涼。後頸汗順着脊梁往淌，粗布褂子洇痕迹。傲把葫蘆瓢擱壟邊，伸替卷起汗濕袖。

鋤頭磕着，突然"叮"撞個銅亮物件。赫連漠用角擦頭，枚綠鏽彈殼。兩對着這個戰代遺物愣愣，忽然都笑起來——開墾荒時，們這片裡挖過枚啞彈，倒把來幫忙鄉親們唬得夠嗆。

"會兒林子裡給擋槍子兒，血把都染紅。"傲用鏟子尖戳着坷垃，聲音輕得像說給自己聽，"現倒好，連個螞蚱都能把吓。"

赫連漠把彈殼揣進兜裡，故把鐵鍬掄得呼呼響："昨兒誰讓耗子驚得蹿炕頭？"話音未落，後腰就挨輕鏟柄。

頭斜時起涼風，老槐樹院牆搖着碎銀似子。傲枕着赫連漠腿打盹，蒲扇臉側悠悠晃。赫連漠望着邊燒雲，忽然覺着膝頭沉——原傲翻把臉埋進褶裡，發間槐混着皂角，熏得皮發澀。

蟬聲忽遠忽浮着。赫連漠伸夠凳茶碗，動作輕得像敵占區摸槍。茶涼透，碗底沉着兩朵舒展開野菊。望着傲随呼吸起伏肩頭，忽然起開夜，攥着襟哭得喘氣，說夢見又被圍。

暮漫過門檻時，傲炊煙裡直起。圍裙兜着剛摘豆角，青翠藤蔓纏過臂。赫連漠往竈膛添把柴，臉滅滅。鐵鍋裡棒子面粥咕嘟作響，混着柴噼啪聲，竟比軍号更讓。

槐餅氣裹着晨霧棂結細密珠。赫連漠翻時摸到被褥裡未散體溫，聽見間匾磕碰輕響。眯着纖瘦子映紙門，青布衫袖磨毛邊都浸黃暈裡。

竈膛裡添松枝劈啪炸開。傲正揉第遍面團，掌根沾着面案闆碾痕。昨夜泡發野菇陶罐裡咕嘟作響，混着碾玉米碴熬成黃粥。踮腳夠梁懸臘肉時，忽然被雙帶着繭圈腰。

"當閃着。"赫連漠聲音還帶着晨起啞，巴輕輕蹭過發頂。傲尖泛紅，卻梗着脖子夠鈎："昨兒嬸送來，說後腌"話音未落，臘肉已經落進赫連漠掌。順掰塊焦脆餅邊塞進嘴裡，燙得直抽氣。

槐落盡第，蟬聲像燒紅鐵釘紮進青闆。傲蹲井台邊淘米，桶剛拎來就浮起層霧。撩起汗濕劉，望見赫連漠赤着後院劈柴，肩胛骨随斧頭起落繃鐵弓似弧線，舊傷疤頭泛着琥珀。

"歇會兒碗荷！"朝樹蔭喊，話音卻被突然炸響蟬鳴吞。竈台藍邊粗碗裡沉着幾片荷葉，昨兒傍從灘采，葉脈裡還凝着夜涼氣。

赫連漠應聲過來時，汗珠子正順着鎖骨往滾。接過碗卻急着，先往傲頸後貼貼冰涼碗沿，驚得縮脖子笑罵。碗沿凝珠滑進領，衫子洇片痕，像朵将開未開栀子。

午後竈悶得像蒸籠。傲把腌好黃瓜條碼進陶甕，鹽粒沾指尖，被汗浸得作響。赫連漠倚着門框給打扇，風掠過油燈罩子蛛絲，晃得牆子也纏綿起來。糊紙破個洞，漏進柱裡浮着萬千塵，正巧落傲編麻辮紅頭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