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從紗幔撩開的口子處往外瞧了一眼，漫不經心的道，「丞相大人就在朕跟前兒，沒理由多此一舉，那麼，你又是誰派來的？丞相夫人？還是……皇后娘娘？」

說到中宮，他眼風忽而變得異常凌厲，如果說面對江江的時候，他眸子里是揉碎了的星光，那麼這會兒，星子隨着那個姑娘的離開而隕落，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中剩下的就只有漆黑色的夜幕。

「皇上饒命，」婢女用力甩開暗衛的束縛，倉皇跪地，「婢子不是誰派來的……婢子……婢子是想看看陛下寢室里的白芷香是否熄了，對，是這樣……就是這樣……就是這樣的……」

彷彿是為了自我肯定，她一連說了好幾遍同樣的話。

求救心切，婢女手撐着地往前爬了幾步，距離拉近的那一刻，年輕帝王眉頭不自覺蹙起，厭惡這種情緒自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滋生。

那隻修長白皙的手鬆開白色紗幔的同時，暗衛彷彿得到了某種信號般，立時上前將婢女拖離至尊者床榻兩丈之外的地方。

「梁茂，」少年開口，低沉的嗓音里透着幾分宿夜未歇的疲懶，「你說一個人在十丈之下的枯井裡求救，井外的人能否聽的見？」

被點到名兒的太監稍作思索，而後彎下身子老老實實的回答道，「奴才不知。」

「那不如，」帝王眯了眯眼，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十足的笑容，「找個人去試試好了。」

這話，他說的雲淡風輕，卻在在場的人心裏掀起了駭人的驚濤，梁茂微微頷首，露出瞭然的神色，「諾，奴這就去試試。」

「不要……不要……」婢女在意識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後，情緒終於徹底奔潰，她嘶聲力竭的喊道，「求皇上放了婢子，婢子全都招，皇上……」

紗幔後的少年斂去嘴角笑意，瞳仁一點一點收緊，就連聲音也跟着一併變得冷淡了許多。

「可是這會兒，朕已經不想聽了。」

其實有些時候，有些事情不必非要一個答案不可，對於心中早就有數的事情，別人的確定已沒那麼緊要。

滯留在曲池奉公府的第十五日，夙淮越過丞相宋旌文，直接向老夫人提了欲娶江江入宮的事。

那日，他起了個大早，沒有穿龍紋錦袍，而是吩咐梁茂挑了一件尋常公子家穿的青色長衫，頭髮束進碧玉冠里，整個人瞧來精神極了。

未着天子之服，亦未帶半點兒天子的架勢，他像個普通人家的普通少年一樣，親攜自個兒庚帖，於堂上客客氣氣的同老夫人求娶她心愛的孫女兒。

論及此事，夙淮用的是娶，而非納，端着的亦是做人孫婿的恭敬。

站在祖母身後看見那個人推開房門緩緩走來，風吹起他的衣裾，少年臉上是意氣風發的模樣，有那麼一瞬間，江江覺得當下一點兒也不真切，就像是做夢一樣。

阿娘還在的時候，總盼着兩個自己一手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