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還沒散透，林藍布包袱已浸潮氣。

把陶罐往胳肢窩裡攏攏，裡面林蛙被鹽漬得瓷實，壓得膀子發酸——這秀娥昨兒後半夜起來翻第遍，說把最肥公蛙挑給劉寡婦。

子哥！

劉寡婦破門吱呀聲，踮着腳往探，布衫子洗得發，袖補塊補丁。

懷裡丫頭正啃着榆樹皮餅，見林過來，涕泡都笑破：蛙蛙！

林蹲，從包袱裡掏個陶罐：嬸子，這罐鹽，給娃熬湯。指尖碰碰丫頭凍紅，母蛙卵都留裡，這罐都公，肉。

劉寡婦接陶罐直抖，罐粗布蹭過裂開指甲：回給野果幹，娃頓稀粥。突然抹把臉，又笑起來，昨兒李嬸還說，咱屯子福氣都長子哥脊梁。

嬸子收着。林起後背蹭到門框，屑簌簌落進領。

擡頭望頭垛——李嬸煙袋鍋子該點。

李嬸竈正飄着苦艾。

蹲門檻邊搓麻繩，見林過來，煙袋杆往包袱戳：給留？

給您老酒。林抽個陶罐，秀娥說您愛嚼鹹，撒把鹽。

李嬸揭開布角聞聞，嘴角撇得跟檐冰溜子似：比王牛混子強百倍！

昨兒溪邊長嶺，見拿樹杈子紮母蛙，肚皮卵都碎頭縫裡——突然提嗓門，煙袋杆往指，說曹操曹操到！

王牛正扛着半袋東往這邊挪，褲腳還沾着。

聽見李嬸話，腳步猛頓。

扭頭時脖子汗珠子晃晃，曬得黝臉漲成豬肝。

半袋東咚砸，幾尾翻林蛙，肚皮還挂着沒沖淨卵膜。

老虔婆管得寬！踢腳蛙，本事風，别娃打回野物！

李嬸噌站起來，麻繩甩得噼啪響：子給良！

抓絕戶蛙，遲遭報應——

夠！林跨步，擋李嬸。

望着王牛發紅，起昨兒溪裡片碎卵膜，牛哥，蛙産完卵才肥，現抓母，兒連公都沒。

王牛盯着腰間藍布包袱，突然笑：林善，您倒會讓。

昨兒集換油鹽，怕都分給劉寡婦窮鬼？彎腰抓起蛙往懷裡塞，等您鍋竈斷油子，别求！

踉跄着，跟碾過邊野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