針線籃裡舊時

淅淅瀝瀝半宿，清晨時總算歇。許清推開畫門，見傅時夜正蹲廊翻曬針線籃，籃裡頂針、線軸沾點潮，被用布片細細擦着，晨落銅質頂針，亮得晃。

“王奶奶說這籃底藤條松，加固。”傅時夜裡捏着根細麻繩，正往籃沿縫隙裡穿，動作竟比許清縫補時還穩當。

許清湊過，忽然發現籃角藏着枚銀紐扣，邊緣刻着極紋，像鐵盒裡枚母親留頂針紋。“這……”

“次給老張頭送畫時，塞給。”傅時夜把紐扣撿來，放掌掂掂，“說給劇團戲時剩，配藍印布筆簾正好。”

兩正說着，王奶奶端着盆熱來，往廊澆澆：“這兒曬，剛燒，能焐熱半個時辰。”見針線籃裡銀紐扣，忽然笑，“這扣子認得，當劇團裡總愛掉扣子，都老張頭用這銀扣給補。”

許清拿起紐扣，往筆簾系帶處比比，正适。穿起線時，傅時夜忽然從裡翻個鐵盒，裡面裝着些彩線團，從集布讨來碎線頭，被纏得齊齊。“用這個綠線試試。”挑團綠線，“筆簾紋配。”

針線穿過布面聲音很輕，混着廊聲，像支調子曲。許清忽然起時候，母親也這樣廊針線，趴旁邊，把線團滾得滿都，母親從罵，隻笑着把線纏好，說“巧，将來定能繡好樣”。

“好。”許清把線頭咬斷，銀紐扣藍印布閃着，像片落布。

傅時夜拿起筆簾往民國鋼筆套，忽然指着紐扣側：“這兒刻痕。”許清湊過，果然個極“夜”字，刻得歪歪扭扭，像倉促間留記号。

“老張頭說，當總把自己名字刻扣子，怕弄丢。”王奶奶端着剛烤好紅薯過來，氣漫開來，“後來，這扣子就成。”

許清忽然把筆簾往傅時夜裡塞：“給用吧。”

“說配鋼筆嗎？”傅時夜挑眉。

“名字面呢。”許清笑，“王奶奶說，物件認主，刻名字，就會丢。”

午後陽總算穿透雲層，照廊針線籃。傅時夜把銀紐扣故事寫便簽，塞進許清鐵盒裡，旁邊舊筆、頂針、塑料扣擠起，像群守着秘密老夥計。

許清忽然拿起支刻梅鋼筆，寫簿畫廊景：藤熱盆冒着汽，針線籃裡頂針閃着，還傅時夜頭穿線側臉，後點淡墨般子，畫裡模樣分毫差。

“還畫。”傅時夜湊過來，指尖劃過畫裡針線籃，“畫滿個本子，就們起過個這樣。”

又開始，落檐響。許清把寫簿時，聽見針線籃裡線團滾滾，像說，子還長着呢，時縫，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