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回韓畫士傳真作遺愛門慶觀戲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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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回韓畫士傳真作遺愛門慶觀戲動

詩曰：

杳美違，遙遙所。

幽千裡隔，風兩邊時。

相對劇，相望景偏遲。

當由分别久，夢來還自疑。

話說門慶被應伯爵勸解回，拭淚令厮後邊飯。時，吳舅、吳舅都到。靈禮畢，與門慶作揖，及煩惱之。請至廂，與衆同。

玳至後邊，向娘說：“如何？說娘每信，應爹來，席話說爹就飯。”蓮：“這賊，積久慣囚根子，鎮邊替牽頭，個拿性兒！”玳：“從兒答應主子，腹？”娘問：“幾個陪飯？”玳：“舅、舅才來，溫師父，連應爹、謝爹、韓夥計、姐夫，共爹個哩。”娘：“請姐夫來後邊罷，也擠頭！”玳：“姐夫。”娘吩咐：“厮往廚裡拿飯。另拿瓯兒粥與，怕清晨飯。”玳：“再誰？止，都使報喪、買東，王經，又使往張親爹裡借雲闆。”娘：“書童奴才拿，怕打紗展翅兒！”玳：“書童畫童兩個靈，個打磐，個伺候焚燒紙哩。鴻，爹又使跟贲換絹──嫌絹好，換錢匹破孝。”娘：“論起來，錢也罷，又巴巴兒換！”又：“叫畫童兒奴才，拿，隻顧還挨麼！”玳于畫童兩個，盤碗拿到邊，放仙席。衆正着飯，隻見平拿進本來禀：“老爹差寫字，送班軍衛來這裡答應。”門慶，吩咐：“讨錢銀子賞。寫期帖兒回老爹：謝！”

面畢飯，收夥。隻見來保請畫師韓先來到。門慶與畢禮，說：“煩先揭傳個神子兒。”韓先：“理會得。”吳舅：“動遲些，隻怕面容改。”韓先：“也妨，就揭也傳得。”正茶畢，忽見平來報：“門舅來。”門慶陪子由靈哭涕回，見畢禮數，與衆處，因問：“麼時侯？”門慶：“正醜時斷氣。臨還伶伶俐俐說話兒，剛，丫頭起來瞧，就沒氣兒。”因見韓先旁邊童拿着屏插，袖取描筆顔來，子由：“姐夫如今傳個神子？”門慶：“裡疼，得留個像兒，着，題題兒。”面吩咐後邊堂客躲開，掀起帳子，領韓先舅衆到跟。這韓先揭起千幡，打觀，見李瓶兒勒着鴉青帕，雖故久病，其顔如，姿容改，黃恹恹，嘴唇兒紅潤愛。門慶由掩淚而哭。來保與童旁捧着屏插、顔。韓先見就。衆圍着求畫，應伯爵便：“先，此病容，平昔好時，還面容飽滿，姿容秀麗。”韓先：“須尊長吩咐，。敢問老爹：此位老夫，者初曾嶽廟裡燒，親見面，否？”門慶：“正。時還好哩。先，用着，傳畫軸、軸半，靈供養，送先匹緞子、兩銀子。”韓先：“老爹吩咐，無用。”須臾，描染個半來，端玉貌幽秀麗，肌膚嫩玉。拿與衆瞧，就幅美圖兒。門慶，吩咐玳：“拿與娘每瞧瞧，好好。些兒，說來好改。”

玳拿到後邊，向娘：“爹說叫娘每瞧瞧，娘這畫得如何，些兒象，說教韓先好改。”娘：“成精鼓搗，也到裡，又描起來。”潘蓮接說：“個兒女？畫，傳神，好替磕頭禮拜！到個老婆，畫個才好。”孟玉樓李嬌兒接過來觀，說：“娘，來，李姐這，倒象好時模樣，打扮鮮鮮，隻嘴唇略扁些。”娘：“這邊額頭略些，眉角還彎些。虧這漢子，揭畫來！”玳：“廟曾見過娘面，剛才着，就畫到這等模樣。”

頃，隻見王經進來說：“娘每，就教拿。喬親爹來，等喬親爹瞧哩。”玳到邊，向韓先：“裡邊說來，嘴唇略扁些，額角稍些，眉還略放彎些兒。”韓先：“這個打緊。”随即取描筆改過，呈與喬戶瞧。喬戶：“親母這幅尊像，真畫得好，隻氣兒。”門慶滿歡，面遞鐘酒與韓先，管待酒飯，又教取匹尺頭、兩與韓先，教：“先攢造半來，就挂，，誤殡就。俱用青綠，冠袍齊，绫裱軸。”韓先：“必吩咐，。”領銀子，教童拿着插屏，拜辭門。喬戶與衆又回成棺，便：“親母今已殓罷？”門慶：“如今仵作來就殓。殓還等到。”喬戶畢茶，就告辭。

時，仵作來伺候，紙劄打卷，鋪衾，門慶親與開，強着陳敬濟孝子，與抿目，門慶旋尋顆胡珠，放裡。登時殓當，照放端正，哭場。來興又冥鋪裡，座堆瀝捧盆巾盥栉毛女兒，邊兩座擺。靈彜爐商瓶、燭台盒，教錫匠打造當，擺，耀争輝。又兌兩銀子，教銀匠打副銀爵盞。又與應伯爵定管喪禮簿籍：先兌百兩銀子、百吊錢來，委付與韓夥計管賬；贲與來興兒管買辦，兼管廚；應伯爵、謝希、溫秀才、甘夥計輪番陪待吊客；崔本專管付孝帳；來保管庫；王經管酒；鴻與畫童專管靈伺候；平與名排軍，單管來打雲闆、捧紙；又叫個寫字帶領名排軍，門首記門簿，值經期，打傘挑幡幢。都派委已定，寫告示，貼壁，各遵守訖。隻見皇莊薛相差送根杉條、條毛、百領蘆席、百條麻繩，門慶賞來錢銀子，拿期回帖兒打發。吩咐搭采匠把棚起脊搭些，留兩個門，把壁夾間，廚還搭間罩棚，門首紮間榜棚，請報恩寺衆僧先倒頭經，每兩個茶酒伺候茶。

舅、吳舅回，起。門慶交溫秀才寫孝帖兒，刊，令寫“荊婦奄逝”，溫秀才悄悄拿與應伯爵，伯爵：“這個禮說通。見如今吳嫂子正，如何使得？這，被議論！就吳哥，也自。等再與講，且休寫着。”陪至，各散歸。

門慶夕也進後邊，就李瓶兒靈旁裝張涼，拿圍屏圍着，獨自宿歇，止鴻、書童兒伏侍。便往娘裡梳洗，穿戴唐巾孝冠孝、絨襪、履，绖帶随。

第清晨，提刑就來探喪吊問，慰其節。門慶還禮畢，溫秀才相陪，待茶而。到門首，吩咐寫字：“好答應，查到排軍，呈來衙門懲治。”說畢，騎馬。門慶令溫秀才發帖兒，差請各親眷，誦經，來齋。後晌，鋪排來收拾場，懸挂佛像，必細說。

，吳銀兒打聽得，轎子來靈哭泣紙。到後邊，娘相接。吳銀兒與娘磕頭，哭：“娘沒，通字，就沒個兒說聲兒。憐，傷也！”孟玉樓：“幹女兒，好這些時，就來兒？”吳銀兒：“好娘，但，個來？說句假就！委實。”娘：“來娘，倒還挂牽着，留件東兒，與兒，替收着哩。”因令玉：“取來與銀姐。”玉到裡面，取包袱，打開套緞子、兩根頭簪兒、枝。把吳銀兒哭淚如點相似，說：“餓老好，也來伏侍兩兒。”說畢，面拜謝娘。娘待茶與，留過。

到，尚打起磐子，場誦經，挑紙錢。都披麻帶孝。陳敬濟穿孝绖巾，佛拜禮，坊鄰舍、親朋長官都來吊問，紙祭奠者，論其數。陰陽徐先來伺候殓。祭告已畢，擡屍入棺，門慶交吳娘又尋套來，裝棺，角又放錠銀子兒。子由說：“姐夫，倒消裡面，銀久定世，倒非久遠之計。”門慶肯，定放。時，放闆，擱蓋，仵作面用長命釘齊釘起來，放聲号哭。門慶亦哭呆，聲聲隻叫：“姐姐，再得見！”良久哭畢，管待徐先齋馔，打發。阖夥計都巾帶孝，之時，門首片皆。溫秀才舉薦，邊杜書來題銘旌。杜書名子，号雲野，原侍真宗甯殿，今閑，門慶備帛請來。卷棚備果盒，門慶親遞杯酒，應伯爵與溫秀才相陪。鋪紅官纻題旌，門慶寫“诏封錦門恭李氏柩”字，伯爵再肯，說：“見正夫，如何使得！”杜書：“曾過子，于禮也無礙。”講半，“恭”字，改“”。溫秀才：“恭系命婦，爵；乃之，隻個渾然通常之稱。”于用題畢，“诏封”字貼，懸于靈。又題神主。叩謝杜書，管待酒馔，拜辭而。

，喬戶、吳舅、舅、韓姨夫、沈姨夫各都牲祭來燒紙。喬戶娘子并吳妗子、妗子、妗子，轎子來吊喪，祭祀哭泣。娘等皆孝髻，頭須系腰，麻布孝裙，來回禮舉，讓後邊待茶擺齋。惟妗子與舅便孝直，餘者都輕孝。李桂姐打聽得，轎子也來紙，見吳銀兒這裡，說：“幾時來？也會會兒？好兒，原來隻顧！”吳銀兒：“也娘沒，也來。”娘後邊管待，俱必細說。

須臾過，到首，又報恩寺衆僧，朗僧官為首座，引領陸場，誦《法華經》，拜昧忏。親朋夥計無畢集。，玉皇廟吳官來紙吊孝，就攬經，門慶留卷棚齋。忽見厮來報：“韓先送半來。”衆觀，但見頭戴翠圍冠，雙鳳珠子挑牌、紅妝袍兒，馥馥臉兒，俨然如。門慶見，滿歡。懸挂材頭，衆無誇獎：“隻氣兒！”面讓卷棚齋，囑咐：“還加夫些。”韓先：“随筆潤，豈敢粗！”門慶賞而。

午間，喬戶來祭，豬羊祭品、銀、緞帛彩缯、冥紙炷共約餘擡，吊撬，鑼鼓細樂吹打，纓絡喧阗而至。門慶與陳敬濟穿孝靈還禮。喬戶邀尚舉、朱堂官、吳舅、劉學官、千戶、段親位親朋，各靈。獻已畢，俱跪聽陰陽讀祝文曰：

維政，歲次丁酉，庚申朔，越辛巳，眷喬洪等謹以剛鬣柔毛庶羞之奠，緻祭于故親母門孺李氏之靈曰：嗚呼！孺之性，寬裕溫良，治勤儉，禦衆慈祥，克全婦，譽動鄉邦。閨阃之秀，蘭蕙之芳，夙配君子，效聘鸾凰。藍玉已種，浦珠已。正期諧瑟于永，享彌壽于無疆。胡為病，夢斷黃粱？善之殁，孰傷？女襁褓，沐愛姻嫱。期，從願，鴛伴失。隔幽冥，莫睹藏。悠悠誼，寓此觞。靈其，來格來歆。尚飨。

官客祭畢，回禮畢，讓卷棚席管待。然後喬戶娘子、崔親母、朱堂官娘子、尚舉娘子、段姐衆堂客女眷祭奠，吊鑼鼓，靈吊鬼判隊。吳娘陪着哭畢，請後邊待茶設席，湯割，俱必細說。

門慶正卷棚陪酒，忽邊打雲闆響。答應慌慌張張進來禀報：“本府胡爺紙來，門首轎子。”慌門慶連忙穿孝，靈伺候。即使溫秀才巾素迎，先捧進紙，然後胡府尹素帶進來。許官吏圍随，扶帶，到靈，鴻跪着，捧，，展拜兩禮。門慶便：“老先請起，勞動。”連忙來回禮。胡府尹，“令夫幾時沒？學昨才。吊遲，吊遲！”門慶：“側疾救，辱承老先枉吊。”溫秀才旁作揖畢，請到廳待茶杯，胡府尹起，溫秀才送門，轎而。祭至後晌方散。

第，院鄭愛兒來紙。愛兒進至靈，燒紙。娘見擡盤餅馓、牲湯飯來祭奠，連忙讨匹絹孝裙與。吳銀兒與李桂姐都錢奠儀，告門慶說。門慶：“值麼，每都與匹絹就。”娘邀到後邊裡，擺茶管待，過夜。

夕，親朋夥計來伴宿，叫起鹽子弟搬演戲文。李銘、吳惠、鄭奉、鄭都這裡答應。門慶棚放張席，為首就喬戶、吳舅、吳舅、舅、沈姨夫、韓姨夫、倪秀才、溫秀才、任醫官、李智、黃、應伯爵、謝希、祝實、孫寡嘴、赉、常峙節、傅、韓國、甘、贲第傳、吳舜臣、兩個甥，還坊位，都開兒。點起數枝燭來，堂客便靈圍着圍屏，垂簾放席，往觀戲。當時衆祭奠畢，門慶與敬濟回畢禮，席。邊戲子打動鑼鼓，搬演韋臯、玉箫女兩世姻緣《玉環記》。時吊場，扮韋臯，唱回。貼旦扮玉箫，又唱回。廚役湯飯割鵝。應伯爵便向門慶說：“聞院裡姐兒個這裡，何請來，與喬老親、老舅席遞杯酒兒。倒會戲文，倒便益！”門慶便使玳進入說：“請姐兒個來。”喬戶：“這個卻當。來吊喪，如何叫遞起酒來？”伯爵：“老親，，象這樣淫婦兒，别閑着。──與牽來！說應爹說，娘沒，隻當孝順，也該與俺每遞杯酒兒。”玳進半，說：“聽見應爹，都來哩。”伯爵：“既恁說，罷。”兩步，又回。門慶笑：“又回？”伯爵：“待扯個淫婦來，等罵兩句，氣，才。”落後又使玳請遍，個才條條來。都穿着绫對衿襖兒、藍緞裙子，向席端正拜拜兒，笑嘻嘻旁邊。應伯爵：“俺每這裡，如何隻顧推阻，肯來？”個也答應，向邊遞回酒，設席着。邊鼓樂響動，關目來，扮韋臯，淨扮包，同到勾欄裡玉箫來。媽兒來迎接，包：“叫姐兒來。”媽雲：“包官，好着，俺女兒等閑便來。說得個‘請’字兒，如何說‘叫來’？”李桂姐向席笑：“這個姓包，就應子般，就個趣蹇兒！”伯爵：“淫婦，趣，媽歡？”桂姐：“歡？過邊兒！”門慶：“戲罷，且說麼。再言語，罰杯酒！”伯爵才言語。戲子又回，并。

廳邊吊簾子戲，吳妗子、妗子、楊姑娘、潘姥姥、吳姨、孟姨、吳舜臣媳婦鄭姐、段姐，并本娘姊妹；邊吊簾子戲，梅、玉箫、蘭、迎、玉，都擠着觀。打茶鄭紀，正拿着盤果仁泡茶從簾過，被梅叫，問：“拿茶與誰？”鄭紀：“邊妗子娘每。”這梅取盞。玉聽見邊扮戲旦兒名字也叫玉箫，便把王箫拉着說：“淫婦，孤老漢子來。鸨子叫接客哩，還。”使力往推，直推簾子，梅裡拿着茶，推潑。罵玉箫：“怪淫婦，麼張緻，都頑這等！把茶都推潑，沒曾打碎盞兒。”門慶聽得，使來兒來問：“誰裡面喧嚷？”梅：“就說，玉箫浪淫婦，見漢子這等浪。”門慶問回，亂着席遞酒，就罷。娘便過邊數落玉：“來這，也往裡瞧瞧。都這裡，裡誰？”玉：“姐剛才後邊，兩位師父也裡着。”娘：“教們賊狗胎這裡，就恁惹招非。”梅見娘過來，連忙起來說：“娘，問。都個個隻象風病，狂通沒些成兒，嘻嘻哈哈，也顧見。”娘數落回，仍過邊。

時，喬戶與倪秀才先起。沈姨夫與任醫官、韓姨夫也起，被應伯爵攔：“東，也說聲兒。俺每倒朋友，敢散，個親都。沈姨夫又隔門，韓姨夫與任、舅都門。這咱更氣，門也還未開，慌麼？都來回兒，關目還未哩。”門慶又令厮提壇麻姑酒，放面，說：“列位隻此壇酒，也留。”因拿賞鐘放吳舅面，說：“位離席破說起者，任舅舉罰。”于衆又複。門慶令書童：“催促子弟，吊關目來，吩咐揀着熱鬧處唱罷。”須臾打動鼓闆，扮末來，請問門慶：“‘寄真容’折唱？”門慶：“管，隻熱鬧。”貼旦扮玉箫唱回。門慶唱到“今難會面，因此寄丹青”句，忽起李瓶兒病時模樣，覺觸起來，止淚落，袖取汗巾兒搽拭。又被潘蓮簾見，指與娘瞧，說：“娘，好個沒來頭貨子，如何着酒，見扮戲哭起來？”孟玉樓：“聰場，這些兒就？樂歡離，必見段兒觸着，睹物，見鞍馬，才掉淚來。”蓮：“信。打談掉淚──替古耽憂，這些都虛。若唱淚來，才算好戲子。”娘：“姐，悄悄兒，咱每聽罷。”玉樓因向妗子：“俺姐，隻好說嘴。”

戲子又回，約更時分，衆齊起。門慶拿杯攔門遞酒，款留，俱送門。收夥，留戲廂：“劉公公、薛公公來祭奠，還。”衆戲子答應。管待酒飯，歸處歇。李銘等個亦歸題。門慶見已将曉，就歸後邊歇息。正，得──紅映寒淺，淡煙籠曙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