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回薛媒婆說娶孟兒楊姑娘氣罵張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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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回薛媒婆說娶孟兒楊姑娘氣罵張舅

詩曰：

媒實自能，全憑兩腿殷勤。

唇槍慣把鳏男配，舌劍能調烈女。

利常頭帶，筵餅錠袖撐。

隻件堪處，半成半敗。

話說門慶個賣翠薛嫂兒，提着廂兒，裡尋門慶着。因見門慶貼使厮玳兒，便問：“官裡？”玳：“俺爹鋪子裡傅叔算賬。”原來門慶開藥鋪，主管姓傅名銘，字自，排第，因此呼傅叔。這薛嫂聽，直到鋪子門首，掀開簾子，見門慶正與主管算賬，便點點頭兒，喚來。門慶見薛嫂兒，連忙撇主管來，兩僻靜處說話。門慶問：“甚話說？”薛嫂：“件親事，來對官說，管老，就頂娘窩兒，何如？”門慶：“且說這件親事？”薛嫂：“這位娘子，說起來老也，就門販布楊正頭娘子。裡分好錢。京拔步也兩張。季，插，也隻箱子。镯銀钏消說，裡現銀子也千兩，好梭布也百筒。料男子漢販布，邊。守寡，邊又沒子女，止個叔兒，才歲。青，守麼！個嫡親姑娘，主張着嫁。這娘子今歲，長挑材，表物，打扮起來就個燈兒。風流俊俏，百伶百俐，當紀、針指女、雙陸子消說。瞞官說，娘姓孟，排姐，就臭巷。又會彈好，官若見，管箭就垛。”門慶聽見婦會彈，便，就問薛嫂兒：“既這等，幾時相會？”薛嫂：“相到打緊。且老計議：如今子，隻姑娘。雖娘舅張，核桃──差着槅哩。這婆子原嫁與邊半邊徐公公子裡孫歪頭。歪頭，這婆子守寡，男女都無，隻靠侄男侄女養活。官隻倒求。這婆子愛錢财，侄兒媳婦東，随問麼也管，隻指望幾兩銀子。官裡嚣段子，拿段，買擔禮物，親見，再許幾兩銀子，拳打倒。随問旁邊說話，這婆子力張主，誰敢！”這薛嫂兒席話，說門慶歡從額角眉尖，向腮邊笑臉。正：

媒妁殷勤說始終，

孟姬愛嫁富翁。

緣千裡能相會，

無緣對面相逢。

門慶當與薛嫂相約，好期，就買禮往姑娘。薛嫂說畢話，提着廂兒。門慶進來傅夥計算賬。宿景題。

到次，門慶起，打選齊，拿段尺頭，買盤羹果，裝盒擔，叫擡。薛嫂領着，門慶騎着頭，厮跟随，迳來楊姑娘門首。薛嫂先入通報姑娘，說：“邊個财主，娘子說親。說隻姑奶奶，先來觌面，親見過老，講話，然後才敢門相。今媳婦領來，見門首伺候。”婆子聽見，便：“阿呀，保，如何先來說聲！”面吩咐丫鬟頓好茶，面：“請。”這薛嫂力撺掇，先把盒擔擡進擺，打發空盒擔，就請門慶進來相見。這門慶頭戴纏綜，聲隻叫：“姑娘請受禮。”讓半，婆子受半禮。分賓主，薛嫂旁邊打橫。婆子便：“官貴姓？”薛嫂：“便咱清縣數數财主，門官。縣開個藥鋪，錢過鬥，米爛陳倉，沒個當紀娘子。聞得咱門娘子嫁，特來見姑奶奶講說親事。”婆子：“官傥然說俺侄兒媳婦，自恁來閑講罷，何必費煩又買禮來，使老卻之恭，受之愧。”門慶：“姑娘，沒禮物，惶恐。”婆子面拜兩拜謝，收過禮物，拿茶來。畢，婆子開：“老當言言謂之懦。侄兒時，掙分錢财，幸先，如今都落裡，說也千兩銀子東。官管，隻與侄兒個好經。老便親姑娘，又隔從，就與個棺材本，也曾。破着老臉，張老狗臭毛鼠，替兩個張主。娶過門時，遇辰時節，官放來，就認俺這門窮親戚，也過窮。”門慶笑：“老放，所說話，都。隻老主張得定，休說個棺材本，就個，也來得起。”說着，便叫厮拿過拜匣來，取錠兩官銀，放面，說：“這個當麼，先與老買盞茶，到娶過門時，還兩銀子、兩匹緞子，與老為送終之資。其時節，隻管門。”這老虔婆珠見兩晃晃官銀，滿面堆笑來，說：“官，老，自古先斷後亂。”薛嫂旁插說：“老忒，裡這等計較！這官這等，隻恁還掇着盒兒認親。老，如今縣府相公也都來往，好。老能？”席話說婆子屁滾尿流。兩茶，門慶便起，婆子挽留。薛嫂：“今既見姑奶奶，便好往門相。”婆子：“侄兒媳婦用官相，保，就說說，嫁這樣，再嫁甚樣！”門慶作辭起。婆子：“老官，匆忙曾預備，空官，休怪。”拄拐送。送兩步，門慶讓回。薛嫂打發門慶馬，因說：“主張理麼？老先回罷，還這裡說句話。須些往門。”門慶便拿兩銀子來，與薛嫂驢子錢。薛嫂接，門慶便馬來。還楊姑娘說話飲酒，到暮才歸。

話休饒舌。到次，門慶打選齊，袖着插戴，騎着匹馬，玳、平兩個厮跟随，薛嫂兒騎着驢子，門來。時，到楊門首。卻朝間門樓，青照壁。薛嫂請門慶馬，同進。裡面儀門照牆，搶籬壁，院擺設榴樹盆景，台基靛缸溜，打布凳兩條。薛嫂推開朱紅槅扇，間倒客位，鮮，簾栊潇灑。薛嫂請門慶，面入裡邊。片晌來，向門慶邊說：“娘子梳妝未，老請。”隻見個厮兒拿盞福仁泡茶來，門慶。這薛嫂面指畫腳與門慶說：“這除頭姑娘，隻這位娘子。雖叔，還哩，曉得麼。當初過世官鋪子裡，算銀子，銅錢也賣兩簸籮。毛青面布，俺每問買，定分尺。常染飯，都這位娘子主張理。使着兩個丫頭，個厮。丫頭歲，吊起頭，名喚蘭。丫頭名喚鸾，才歲。到過門時，都跟來。替老說成這親事，指望典兩間兒哩。”門慶：“這打緊。”薛嫂：“老買梅，許幾匹布，還沒與。到管總謝罷。”

正說着，隻見使個丫頭來叫薛嫂。時，隻聞環佩叮咚，蘭麝馥郁，薛嫂忙掀開簾子，婦來。門慶睜觀婦，但見：